2024年11月9日上午，郑炳林教授应邀作“敦煌碑铭对唐史研究的价值”主题讲座。讲座在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526会议室顺利举办，讲座主持人为何剑平教授。
郑炳林，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所长、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副会长
讲座伊始，郑炳林教授总结学术界对敦煌写本碑文、墓志铭、邈真赞等人物传记资料的研究，认为编辑整理出全部敦煌碑铭赞文书，是学术研究的迫切要求。郑炳林教授从1989年开始着手整理敦煌碑铭赞文献，并于1992年由甘肃教育出版社出版《敦煌碑铭赞辑释》，后于2019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敦煌碑铭赞辑释（增订本）》。针对敦煌写本碑铭赞的整理研究的前后三十多年，郑炳林教授分享宝贵的研究心得。
一、石城镇粟特部落的东迁敦煌及其影响
郑炳林教授在姜伯勤、荣新江、陈国灿、陆庆夫等学者的基础上，提出有关敦煌粟特人研究中悬而未决的问题：一是敦煌粟特人聚落的来源问题，二是粟特人入华后的入仕情况，三是曹氏归义军政权建立者曹议金的族属问题。针对上述问题，郑炳林教授分别展开讨论。
第一，石城镇粟特人康艳典部落东迁敦煌和从化乡的设置。陈国灿《唐五代敦煌县乡里制的演变》认为敦煌的粟特人聚落是从石城镇迁入的，时间大约是唐中宗神龙年间，正是西突厥突骑施与唐朝发生冲突期间，推测居住在且末河流域的粟特人在受到阙啜的暴力威胁时迅速逃往敦煌以求得沙州刺史的保护。但是敦煌粟特人部落来源石城镇之说缺乏直接的资料支撑，且神龙年间与唐朝发生冲突的对象有待商榷。郑炳林教授指出，P.3556《都僧统康贤照和尚邈真赞并序》直接记载敦煌粟特人康氏来自于石城镇，这是敦煌文献中将敦煌粟特人康氏同石城镇康氏联系起来的最明确的记载。又结合其他敦煌文书和传世典籍，认为石城镇粟特人部落的东迁敦煌和播仙镇凉州兵士弃镇归敦煌与吐蕃没有关系，而是西突厥阿史那娑葛与唐朝发生冲突战争，占领播仙镇、石城镇，胁迫凉州兵士和粟特康艳典部弃镇归敦煌的结果；敦煌从化乡的出现则是突骑施娑葛与唐朝政府在罗布泊地区冲突的直接后果。
第二，敦煌粟特人对张氏归义军及唐朝政府的影响。吐蕃时期敦煌从化乡不再设置，但是敦煌仍然存在很多粟特人。郑炳林教授从康氏家族任职情况及P.4660号《瓜州刺史康秀华邈真赞并序》等文书揭示粟特康艳典部落对敦煌的影响。又指出安景旻归义军初期出任节度副使，扶持张议潮建立归义军政权立下了卓著的贡献，其原因在于张议潮父亲张谦逸娶妻粟特人安氏，因此敦煌汉族大姓与粟特首领安氏家族建立姻亲关系，在这种血缘关系下，促成敦煌胡汉联盟。吐蕃后期安景旻与张议潮在吐蕃统治敦煌政权中担任都督之职，敦煌的实际控制权已经转移到敦煌的汉族和粟特人手中，所以才能够出现张议潮起兵驱逐吐蕃统治者归附唐朝的历史事件。此外，郑炳林教授认为敦煌粟特人中关注最少、资料最缺乏的是米姓，但出土洛阳地区的米钦道墓志证明米钦道家族从隋到唐时代均为军职，且米钦道曾参与制造唐朝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巂州都督张审素冤案，由此可见米氏家族对唐朝政府的较大影响。
第三，曹氏归义军政权的族属问题推测。荣新江等学者研究认为，曹氏归义军政权的建立者曹议金的族属系粟特人，20年来基本上成为定论。郑炳林教授根据大唐西市博物馆藏《唐云麾将军守右龙武军大将军曹怀直墓志铭并序》等资料推测敦煌的曹氏不仅有粟特人，还有疏勒王后裔赐姓曹氏。又由疏勒王后裔曹氏的较高地位，推测曹氏归义军政权很可能就是疏勒王后裔建立的。
二、吐蕃对敦煌的占领的时间过程问题
郑炳林教授首先梳理了安史之乱后吐蕃逐步占领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的过程，指出吐蕃之所以用了十一年才占领瓜州，就是因为杨志烈收复伊州之后，河西节度使与安西、北庭二节度使防区连城一片，军事上可以互相支援，增加了吐蕃攻打河西节度使的难度。其次，学术界普遍认为吐蕃最终完全控制敦煌是在贞元二年（786），郑炳林教授认为吐蕃占领敦煌之后，通过实施“东衙算会”（或“佥牟使算会”），对当地进行长期的经济和行政整合，最终才真正确立了在敦煌的统治地位。
三、张议潮收复敦煌河西与唐、吐蕃在河西陇右的博弈
郑炳林教授利用P.2686V《大蕃沙州敦煌郡摄节度功德颂》等文书，描述了会昌二年（842）吐蕃赞普达磨死后河陇地区的局势变动，并梳理了不同势力间的博弈，以及张议潮收复河西的过程。郑炳林教授强调，敦煌写本P.2686V《大蕃沙州敦煌郡摄节度功德颂》是一篇非常珍贵的碑抄，通过研究得知，这是敦煌名士窦良器于大中三年十月撰写的歌颂张议潮收复河西地区德政的一篇贺词，颂词中记载吐蕃陷落敦煌与阎朝达成的城下之盟及其敦煌陷落的时间，同敦煌其他文献资料形成很好的佐证。特别是关于张议潮收复敦煌河西诸州的背景等，也有明确的记载，其中论恐热帅部追击尚婢婢就食部落而对河西诸州形成的焚烧杀戮景象描述，亦可与历史文献记载互为参证，实为难得。
郑炳林教授总结道，我们在研究过程中不仅要关注敦煌文献，也要关注西北其他地区的出土文献，尤其是出土的大量汉简，这些原始材料的新发现和汇集可以进一步丰富唐史研究。
在讲座交流环节，同学们与郑炳林教授积极互动，就粟特人和其他民族交融证据等问题进行深入交流。最后，主持人何剑平教授对本场讲座进行总结，认为《敦煌碑铭赞辑释》一书汇集碑文及其相关文献，内容丰富，提供了诸多线索供学人参考。在此基础上再结合《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册府元龟》等进行研究深入，是我们研究敦煌文献及唐史的必经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