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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同军 | 在项师身边读书的日子——项师遽归道山,深切缅怀那些美好往事

发布时间 : 2025-02-09 13:31    点击量 :
作者简介: 杨同军,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汉语言文字学、佛经语言学、敦煌学、东干学和简牍学研究。


202524日,著名敦煌学家、文献学家、语言学家和文学史家,四川大学文科杰出教授、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四川大学中国俗文化研究所创所所长、名誉所长项楚先生在成都逝世,享年85岁。学界同仁不胜悲恸,纷纷致函慰唁、致挽辞追念先生!
我于20039-20067月追随先生在四川大学攻读汉语言文字学方向文学博士,感念先生和川大诸位老师的培养之恩,追忆同门师兄弟之间的深厚情谊,在202525日匆匆赴先生追悼会的动车上情动于中,时时潸然泪下,不禁用手机写下了这些不成熟的文字。此时此刻,项师已离我们而去,泪水中不由地浮现起跟随先生在川大读书的美好时光,遂记之!
——题记

倏忽之间,离开跟随项师读书的日子已近20年了,但在项师身边的一幕幕往事却更加清晰了!
记得2002年冬季十一月赴川大考博,从北方冰天雪地的金城到了很温润的蓉城,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川大的几位导师项楚师、俞理明师等都很是和蔼可亲。面试时,项师似乎问到了《龙龛手镜》这本字书的问题。当时对这本字书,我并未认识到它对于阅读敦煌文献的重要作用,只是略知其在字典史上俗字方面的一些价值。但在项师的亲切鼓励下,我似乎脑洞大开,谈了很多,各位面试老师也颔首称许。最后结束面试时,俞老师跟项师交谈了几句后用特有的那种带有上海口音和成都方言交错的抑扬顿挫的语调亲切地说:“后会有期哈!”这让我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感受到了南国的蓉城真是温润如玉!要知道,当时我虽然对传统的汉语史比较熟,但对项师精深的敦煌学并不是很了解,更对川大这个包容儒、释、道博大精深的学府没有一点感性的体认和理性的了解,就这样懵懵懂懂地闯进了川大这个汉语史重镇和项师及其他各位老师以宗教文献见长的学术天地。这或许就是冥冥中我与项师及其他各位老师的缘份吧!
因此,第二年春天三月的一天,在其他学生还在焦虑考哪一所大学时,我就收到了川大博士招生的录取通知书。转眼就是九月份入学,我带着无比憧憬的心情来到了莲花盛开的美丽校园。在新生大会上听到了项师娓娓动听地讲述月光童子的美妙故事,真是醍醐灌顶!
在那银色的月光下,满满一汪水中扑通一声瓦砾入水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在项老师如诗一般的讲述中,我们听得如痴如醉!而更美得让人惬意的是,项师那面带亲切微笑、温文尔雅地讲述动人故事的和蔼神情,依然宛在眼前!
很快,我便在每周一次三个小时的项师敦煌文献研究课上更幸福地体会到了项师的循循善诱。这门课项师让我们提前阅读敦煌写卷原本复印件,然后每人讲—段,最后项师加以点拨和指导。
记得有一次,富春兄对项师一则地名的释读提出了疑议。因为这个地名的位置恰在富春兄的河南老家,所以富春兄言之凿凿。项师听完后颔首称许,后来项师发表的文章中特意注明了这个地名位置的解释采自“友生张富春”的意见。
那时,我们同门的六个哥们都争分夺秒地阅读项师已出版的《敦煌文学丛考》和《敦煌变文选注》等大作。每有胜义,大家争论不休,川大研究生8号楼飘荡着我们“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青春气息,真是其乐融融!
但读博期间的压力实在是很大!当时川大要求在读博士需发3C刊才可毕业,而学位论文如何完成更是每一位博士一进校就需考虑的问题,还要外加生活和经济方面窘迫的压力。对攻读博士学位者而言,如果说最难熬的是什么,可以说是博士前期阶段论文无着落、读书无起色的那段灰蒙蒙的日子了。因为考上了博士,你觉得自己已走上了学术和人生前途的阳光大道,但突然之间,你又似乎坠入了灰蒙蒙不见天日的天地里;又似乎突然把你放入了一条快车道,高标准纷至沓来、同辈快速而过,而你却怎么也找不到北,真是怅然四顾心茫然!更重要的是,读了好多文献,竟然找不到一点感觉、写不出一篇象样的文章来让自己的学术生活有点起色、有点亮色!此时此刻,你不仅怀疑起自己读博的雄心壮志是否太轻率、太自不量力了!
当时博一第二学期的我就处于这种境地:新鲜的博士生活一过,而接下来的是博士学位论文题目却迟迟定不下来,毕业要求所发的论文更是没有一点眉目,真是特别让人心焦和无助!正是在这种濒于崩溃的心景下,我在期末的一次课后向项师谈了我面临的“艰难”处景,并提出这个博士我可能读不下去了!
项师没有多说什么,他静静地听完我的倾诉,缓缓地说:“先看看三国时期吴国支谦的译经,其翻译风格很有特点!〞同门都说,项师轻易不给学生题目,让我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题目、做好这个题目。很快在期末聚会时,师母建华老师特意把我拉到她和项师身边坐着,不时地给我夹菜并鼓励我克服眼前的困难。
在项师的悉心指导和师母嘘寒问暖的关心下,阴霾的日子随着不懈的努力逐渐消散,我又恢复了自信和力量!4C刊论文一篇一篇发了出来,而博士论文的研究也逐渐深入进去了。后来在俞理明师、蒋宗福师、雷汉卿师、朱庆之教授、汪维辉教授、董志翘教授、方一新教授和张涌泉师兄的点拨下进—步精益求精,顺利通过了博士学位论文答辩。当然,也忘不了时常去张永言先生、赵振铎先生和向熹先生府上叨扰讨教。先生们或赠书或指点或鼓励,都是一幕幕难得的诲人不倦的画面!川大真是一座名师荟萃、养人育人的风水宝地!
毕业季的喜悦是难以抑制的,我们穿着博士服跟项师照了很多照片。项师欣慰、喜乐地看着我们的神情,永远浮现在脑海里!
最后一次毕业聚会上,我和秉国及诸位师兄弟还跟项师争论川大要求博士发3C刊论文,有点太过了,作为学术大咖的项师应该替学生仗义执言。项师呵呵笑着,亲切地问我和秉国:“同军、秉国,学会打麻将了吗?”我们回答说:“还没有学会啊!〞项师笑着说:“那还没有毕业呢!”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项师亲切的笑容就宛若眼前。韩国德成女子大学中文系焦毓梅师妹发的微信“恩师千古,音容宛在〞不就是我此刻悲伤而难以忘怀的心情吗?兰大文学院郭树芹师姐说得对:“先生是明白人,适时而来,随心而走,人间高度清醒!惟留吾等痛彻伤悲,元宵佳节少一人!”
愿项师一路走好!我们将继承您的风范,为中华文化的学术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也愿师母多多保重,您一辈子精心照顾项师、呵护我们这些学子,辛苦了!
最后以挽联献一瓣心香于项师灵前: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俗文化博大精深,佛教语言探赜索隐,先生学术伟业彰民族精神之脉路
白话诗别开生面,敦煌文献钩沉辑佚,夫子精深研究示古典文献于新途
受业杨同军敬挽
二零二五年二月五日